行政诉讼真的赢不了吗？资深律师揭秘维权之道 -公益律师

民告官难，难于上青天？

跟他们打官司？算了吧，胳膊拧不过大腿，肯定赢不了。这样的话，在我十多年的律师执业生涯里，听过没有一百遍，也有八十遍了。很多人一提到行政诉讼，也就是俗称的民告官，第一反应就是摇头，觉得这是条走不通的路，充满了无力感。坦白讲，这种想法并非空穴来风，行政诉讼的胜诉率相对其他类型的诉讼，确实不算高。但这是否就意味着，面对行政机关的不当行为，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、默默承受呢？答案显然是否定的。

我曾经代理过一起案件，当事人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，他家的老宅子因为一项工程项目需要被征收。补偿标准明显低于周边类似情况，而且评估过程也语焉不详。老人家跑了很多部门，要么是互相推诿，要么就是答复这是政策规定。他找到我的时候，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绝望，反复问：律师，你说这官司有打头吗？会不会钱花了，事没办成，还得罪了人？他的顾虑，代表了许多普通人在面对公权力时的普遍心态：既渴望公平，又害怕失败带来的二次伤害。

不得不说，行政诉讼确实有其特殊性和复杂性。被告席上坐的是代表国家的行政机关，他们往往掌握着更多的信息资源、法律资源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规则的解释。这种天然的不平衡感，是导致行政诉讼打不赢这种刻板印象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。但这绝不等于法律赋予公民的这项权利是虚设的。

为什么感觉行政诉讼那么难？

要理解如何提高行政诉讼的胜算，首先得搞清楚它难在哪里。这绝不是简单一句官官相护就能概括的，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
其一，证据收集的挑战。

虽然行政诉讼法规定了行政机关对其作出的行政行为负有举证责任，需要提供作出该行政行为的证据和所依据的规范性文件，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原告的负担。但现实中，很多关键证据，比如内部的审批流程、决策依据、会议纪要等，往往掌握在行政机关手中。普通公民想要获取这些证据，难度可想而知。我遇到过不少当事人，明明感觉对方的操作有问题，但就是拿不出实锤的证据，导致诉讼陷入困境。信息公开申请有时能起点作用，但并非万能钥匙，行政机关以各种理由不予公开或部分公开的情况也屡见不鲜。

其二，法律适用的复杂性。

行政法律法规体系庞杂，涉及部门规章、地方性法规、规范性文件等多个层级，更新速度也快。同一个行为，可能涉及多个法律规范的交叉适用。普通人别说弄懂，就连找全相关的法律依据都可能非常困难。而且，很多行政行为涉及专业领域，比如环保审批、税务稽查、土地规划等，技术性强，需要借助专业知识才能判断其合法性与合理性。这就对原告及其代理人的专业素养提出了很高的要求。

其三，程序要求的严格性。

行政诉讼对程序的要求非常严格，比如起诉期限。法律规定，公民、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不服行政行为，应当在知道或者应当知道作出行政行为之日起六个月内提出。有些情况下，比如申请信息公开，答复期限、起诉期限的计算更为复杂。一旦错过了起诉期限，法院将不再受理，即使你的实体权利确实受到了侵害，也失去了通过诉讼寻求救济的机会。我见过因为晚了一天提交起诉状而被法院拒之门外的当事人，那种懊悔和无奈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
其四，固有观念与权力认知。

坦率地说，社会上长期存在的权力本位思想，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一些案件的处理。虽然法律规定了司法独立，但在实践中，如何平衡监督行政机关依法行政与保障行政效率之间的关系，对法官而言也是一个考验。当然，绝大多数法官是能够坚守法律底线，公正裁判的。但我们不能忽视这种无形的压力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。

打不赢是误解还是现实？

分析了这么多困难，是不是就印证了行政诉讼打不赢的说法呢？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解，或者说是一种过于悲观的简化。行政诉讼并非绝对赢不了，关键在于你是否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和策略。

首先，我们国家的法律体系是明确赋予公民这项权利的。《行政诉讼法》开宗明义就指出，是为了保护公民、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，监督行政机关依法行使职权。如果行政诉讼注定赢不了，那这部法律的存在意义何在？法院每年都会审结大量的行政案件，其中不乏原告胜诉的案例。特别是在一些程序违法比较明显、或者事实认定存在重大错误的案件中，胜诉的可能性并不低。比如，行政处罚没有告知当事人陈述申辩权利、征收决定没有依法公告、信息公开申请超过法定期限不予答复等，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胜诉点。

其次，所谓的胜诉率低也需要客观看待。一方面，确实存在上述提到的各种困难；另一方面，很多行政争议在进入诉讼前，可能已经通过行政复议、信访、协商等方式解决了，能够走到诉讼这一步的，往往是矛盾比较尖锐、争议较大的案件，本身解决的难度就比较大。此外，一些当事人可能因为对法律不了解，诉讼请求不明确或者缺乏证据支持，也会拉低整体的胜诉率。

我代理的案件中，就有不少最终获得胜诉或者通过诉讼达到了预期目的的。比如之前提到的那位农民老伯的征收补偿案，我们通过仔细研究征收流程文件，发现评估机构的选择程序存在瑕疵，并且补偿标准的计算方式与省里的指导文件有出入。抓住这两点，我们在法庭上进行了充分的论证，最终法院判决撤销了原征收补偿决定，责令行政机关重新作出处理。虽然过程很曲折，但最终的结果维护了老伯的合法权益。这个案子给我的启示是：看似固若金汤的行政决定，仔细审查下，往往能找到突破口。

制胜的关键：证据、程序与策略

那么，如何在行政诉讼中提高胜算，打破打不赢的魔咒呢？根据我多年的实践经验，以下几点至关重要：

第一，证据是核心武器，收集和运用是关键。

打官司就是打证据，行政诉讼尤其如此。你需要尽可能收集一切能证明行政行为违法或不当的证据。这包括：

行政机关作出的文件：比如处罚决定书、许可证书、征收通知、不予受理决定书等等，这是最直接的证据。
你向行政机关提交的材料：比如申请书、陈述申辩意见、听证记录等，证明你履行了相应程序或表达了意见。
现场证据：照片、录音、录像等，可以直观反映事实情况。比如，证明某个建筑物的实际状态，或者记录下执法过程。
证人证言：了解情况的邻居、同事或其他人的证言。
鉴定意见：如果涉及专业问题，比如损失评估、环境监测数据等，可能需要申请专业鉴定。
通过信息公开申请获取的文件：这是获取行政机关内部信息的重要途径，比如项目的立项文件、审批依据、相关政策文件等。

需要特别注意的是，证据收集一定要及时、合法。有些证据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灭失，比如现场状况改变。同时，取证手段要合法，非法获取的证据可能不被法院采纳。在运用证据时，要清晰地组织证据目录，说明每份证据想要证明的问题，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。

第二，程序是生命线，严格遵守不容有失。

行政诉讼的程序性非常强，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败诉。你需要特别关注：

起诉期限：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红线，务必在法定期限内提起诉讼。如果不确定如何计算，一定要及时咨询专业人士。
受案范围和管辖法院：不是所有的行政行为都可以提起诉讼，要看是否属于行政诉讼的受案范围。同时，要向有管辖权的法院提起诉讼，一般是被告行政机关所在地或者不动产所在地的法院。
起诉状的书写：诉讼请求要明确、具体，事实和理由要清晰、有条理，法律依据要准确。
应诉和举证：按时提交答辩状（如果你是被告的利害关系人参与诉讼），在法院指定的期限内完成举证。
开庭审理：按时出庭，遵守法庭纪律，围绕争议焦点进行陈述和辩论。

很多人忽视程序的重要性，认为只要自己有理就能赢。殊不知，程序正义是实体正义的重要保障。在我看来，程序上的疏忽往往是导致败诉的低级错误，但却非常致命。

第三，策略是导航图，精准定位方能致胜。

行政诉讼不仅是法律和证据的比拼，也是策略的较量。你需要：

找准靶心：明确你要攻击行政行为的哪个点？是主体不适格？是认定事实不清？是适用法律错误？是违反法定程序？还是滥用职权或明显不当？不同的攻击点，需要不同的证据和论证逻辑。
选择合适的诉讼请求：是请求撤销行政行为？确认违法？确认无效？还是要求履行法定职责？或者请求行政赔偿？诉讼请求的选择直接关系到案件的审理方向和最终结果。
考虑是否先进行行政复议：有些案件法律规定必须先经过复议，对复议决定不服才能起诉。即使法律没有强制规定，先行复议有时也是一个成本更低、效率更高的解决途径，可以作为诉讼前的试探或缓冲。
善用调解和和解：行政诉讼并非一定要硬碰硬。在诉讼过程中，如果有可能通过调解或和解的方式解决争议，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，也是一种理想的选择。尤其是一些涉及补偿、给付类的案件，调解往往能更快地实现当事人的诉求。
寻求专业帮助：这一点我必须再三强调。行政诉讼专业性强，涉及的法律问题复杂。聘请一位经验丰富的行政法律师，可以帮助你分析案情、制定策略、收集证据、把握程序，最大限度地维护你的合法权益。说实话，很多时候，专业律师的介入，本身就能对行政机关形成一定的压力，促使问题得到更公正的处理。

胜诉之后，然后呢？

如果幸运地打赢了官司，法院判决撤销了行政行为或者确认其违法，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。后续可能还需要关注：

行政机关是否履行判决：法院判决生效后，行政机关有义务履行。比如，判决撤销处罚决定，就应该停止执行处罚；判决履行法定职责，就应该在规定期限内作出相应行为。如果行政机关拒不履行，你可以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。
是否需要重新作出行政行为：如果法院判决撤销了原行政行为，并责令行政机关重新作出，你需要关注新的行政行为是否合法、合理。
关于行政赔偿：如果在诉讼请求中包含了行政赔偿，胜诉后需要根据判决要求行政机关支付赔偿金。如果原诉讼请求未包含赔偿，但在诉讼中确认了行政行为违法并造成损害，可以在判决生效后另行提起行政赔偿诉讼。

当然，如果败诉了，也要理性分析原因。是证据不足？法律适用理解有误？还是行政行为本身确实合法合规？如果认为判决确实存在错误，可以在法定期限内提起上诉或者申请再审。